1.

雾气。从沼地从河谷漫涣

丘峦成为翠冷的陆屿

篷帐与牦牛群成为黑色的礁暗

把宽边的呢帽斜压在眉线

向雾海划动马背的舢板

向沼地撒太阳的网

打捞

月亮。与

意愿的风在那里失去的形状

向沼地撒阳光的网阳光的网

 

 

2.

有路标

第一节是部落寻路留下的

第二节是战士开路留下的

是前行着手中的红柳杖

是殒身者留下的愿望

而草皮在脚下险恶地起落

 

草皮这样起落记忆的琴键

这样起落

阿妈用羊皮袄的襟袍兜起我

唤着我从沼地边缘走过而一

路召唤

（红袈裟的和尚要用贝叶经贴蔽天空唤我抚我因为传说沼地是恶魔）

而远方

斑头雁的灰翅膀也这样柔和地起落

挤奶女把头靠在牛腹上忧郁地远望

 

3.

地面已失去弹性下陷到泥炭纪

要下陷到创世纪以前

心脏也只有收缩收缩而不扩张

而那月亮突然开在心中竟如此安详

突然记起：哦，草原

哺乳的母牛那白斑像这弯月亮

而平顶的土屋的两面山墙

一面涂着牛头一面涂着月亮

而草原正从我额前雪崩似的剥落

但我的祈想是流不走的

我的眷恋是流不走的……

而探险失败真实的天空正在分解

分解成虚幻

分解成三原色是最好的点彩派

雁阵最后一次把人字拖过天空

 

4.

我的挣扎将无用天空也如泥潭

沼地里一串串水泡悄悄炸裂

我灭顶我留给世界我那份氧……

哦，草原

这份氧可以把更多的生命点燃

点燃红霞使月亮不惊悸

点燃花朵使姑娘不忧郁

不要孩子再听到驱魔的咒语

 

5.

这是路标

不是我遗留下的抽芽的红柳杖

根系紧抓着我坚硬的骨殖

绿荫拔垂并冰凌满被

成为不沉的岛并举起眺望

流民的眺望

战士的眺望

新的眺望中我已是一个回想……

哦，草原

天空挂满星星的珍珠蚌

生命的太阳已经启网

——1986年《贡嘎山》 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