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后人谈父辈——我 的 父 母 亲(马宝珍)

我叫马宝珍,今年59岁,老家在阿坝县甲康坝,现在住在马尔康镇查北村。父亲叫马承义,母亲叫王三妹,都是回族人。兄弟姐妹4人,2个哥哥,1个姐妹。大哥早就去世了,二哥叫马国民,姐姐叫马桂香,二哥马国民不是我们的亲哥哥,是我父母抚养的红军后代。这里面有一个感人的故事,让我给你们慢慢地讲。

七十年前红军经过阿坝时,我父母都还很年轻,家境也比较富裕,他们开着一家牛杂汤馆,同时我父亲还放着几十头牛。大概是秋收的时候,红军与国民党部队在阿坝打了一仗,双方伤亡都大,很多红军受伤没有能跟大部队撤走。这个时候,国民党部队和土官的部队到处清查受伤或者掉队的红军,很多红军被抓住后要么被枪毙、要么被刀砍死,还有些被绑在一起推下河淹死,很悲惨,我父母心中很同情。

一天我父亲放牛时,发现草丛有个人影,怀疑是盗牛贼,拿着木棍走近一看,是个红军。他一只眼睛被打瞎,一条腿也受了枪伤,肉已经烂了,长满了蛆虫,满脸满身都是血污,已经没有了人形。我父亲连忙伏下身,叫他不要出声,到晚上才来背他。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四下里一片漆黑,我父母摸黑找到受伤的红军,把他背回家,用竹签把蛆虫捡干,又用盐水和马茶把伤口和血污洗干净,就这样慢慢把伤养好,后来晓得他叫向荣,是通江县人。伤好后隔一断时间,他追赶部队去了。解放后,向荣到处寻找我父母报恩,才又遇见他。

在救向荣的前几天,我父亲到下阿坝去买牛杂,经过河滩的时候,看见土兵正在处决红军,现场已经血流成河。其中有一个青年红军,腰背被刺刀刺了十几个伤口,血不停冒出来,颈子也被绞绳勒乌,马上就要咽气了。这个时候,我父亲连忙下马,大声说到:“你们把我兄弟绑到这里做啥子?他到底偷牛了还是盗马了?如果偷了,我帮他还钱,你们赶快把他放了!”土兵头子听到了,又仔细盘问了几次,都被我父亲和青年红军巧妙地应付了。巧的是我父亲叫马承义,青年红军叫马勋泽,真像兄弟俩。就这样,我父亲把马勋泽带回家,养好伤,伤好以后,马勋泽就找部队去了,后来没有找到部队,就回到阿坝,但这个时候,我父母已经逃到了马尔康,他就一直在我家老屋旁定居,一直到死。

因为我父母搭救红军的事情已被人知道,加上当时清红清汉清得很严。如果一旦被清查到,那可是杀头的大罪。所以我父母决定逃到马尔康避风头,在逃跑的头晚上,邻居泽尔甲把他救下的失散红军茹格叶(后取的藏名,原名不知)带到我家,要求父母把她一起带走。我父亲想了一下说:救一个也是救,救两个也是救,我们把她带走。”泽尔甲回家拿来整套藏族女人衣服,叫茹格叶穿上。那个时候茹格叶已怀上马国民,身体很差。第二天夜里,我父母抛下房屋、牛羊、家俱,只带了一些银元和吃食、衣服,和茹格叶一起开始逃亡。白天要躲土兵清剿,夜晚又要防野兽。我父亲一个男人,要保护两个青年妇女,吃了很多苦。好不容易到了马尔康,拜了把头,安顿下来,在原来老喇嘛庙旁边修了房屋,重新做起牛杂生意。没有多久,茹格叶生下了马国民,我母亲也生下我哥,日子也好起来了。过了一年多,茹格叶生病去逝,一岁多的马国民也只能由我父母抚养。后来,马尔康清红清汉也严起来,我父母不敢再做牛杂生意了,献了一些银元给土司索观赢,才又在查北山上安顿下来。我父亲解放初期上山打柴时,滚下山摔死了,我母亲一个人辛劳,把我们四兄妹拉扯成人。我母亲十几年前去世,临终时对我说:“我和你爸爸以前那么危险,那么困难都把马国民拉扯大了,以后你还是要好好照顾他,他身体不好,一切就靠你了!”

我哥哥马国民的亲生父亲叫牟玉山,是巴县人,打仗时也受了伤,被下阿坝的木科救了,后来就在下阿坝安了家,九十年代和马国民相认,2002年6月15日去世。

我父母经常对我们说:“不要给政府添麻烦!”我们始终记着他们的话。上辈做的事,功劳归上辈,我们不能因为上辈的功劳向政府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